残阳如血,照在他破碎的盔甲之上,宛若金光照体。
他却一动不动,仿佛自己也成了狼居胥山上,一块铁石永不低头,却终于落泪。
狼居胥山下,埋了四万魂,尸骨三日不寒。
这一役,北境换天,草原归唐。
从此再无黄金狼帐,唯有史书中的烈风残影。
人们说:
“他是王庭斩将的那一骑。”
“他是草原归顺的那一道影。”
“他是王旗不倒的最后那个人。”
但李怀恩从未回应过任何称呼。
他只是站在那山坡之上,看着西边的夕阳缓缓坠下,轻声道:
“愿这盛世之下,血再不染疆。”
他转身下山。
战马静默。
夕阳洒在他背影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光照向大唐的中原,照向帝国真正的晨曦。
封狼居胥第七日,北风仍未歇。
北境之上,天如铸铁,雪如锋刃。幽州城墙之下,尚残留着硝烟与血迹,那是七日前的一场血战留下的痕迹。
一千七百具尸体,整整齐齐排在城北坡下,玄甲兵与突厥骑兵混杂,身躯僵冷如石,眼睛却大多未曾闭合。
百姓披麻戴孝,自发聚集。妇人抱着孩子,老者拄着棍杖,青年跪在雪地中帮忙抬尸,有人将温水送到破脸伤兵嘴边,有人咬着布条缝补将士断裂的甲缝。
哭声绵延不绝,悲却不乱。
他们不是为皇命,不是为恩赏,他们只是在为幽州人,收最后的骨肉。
刘通骑着一匹瘸腿的老马,远远看着这一幕。
他右肩缠着厚厚纱布,黑血浸透,浸到半身皆湿。胡茬未剃,面色苍灰,但眼神如同寒铁,直钉人心。
副将李仲恭快步上前,抱拳道:“大人,前线清理已过半,只是……”
他声音低了几分,“城中士族,仍未开仓,推说要等‘朝廷抚恤令’。”
刘通冷冷看着远处几座朱红宅邸,半晌不语。
刘通冷冷看着远处几座朱红宅邸。
它们立于幽州正中最安稳的那一片高地,屋檐如飞、门楼如殿,朱漆未褪,门前石狮甚至被雪洗得发亮。
而四周满目疮痍,血痕尚新。
百姓在哭,兵士在死,那些门却始终关得严严实实,连一盏灯笼都不曾亮起。
刘通沉默半晌,右手缓缓抬起,摘下了自己的战盔。
头发黏着血,额头一道老伤未愈,隐隐渗着血珠。
他望着那些“朱门”,忽然冷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