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夜班攒下的工钱,在铜锣湾盘下间不足十平米的裁缝铺。
没人知道这个只会踩缝纫机的大陆仔,总能精准嗅到货轮停靠的时间,在码头低价收进制衣厂尾货,转手卖给九龙城寨的帮派嫂们。
四十岁那年,他在半山买下带泳池的别墅。婚礼当天,穿金戴银的新娘在镜子前补妆,他望着她耳垂上晃动的珍珠耳钉,突然想起老家的妻子女儿。
与现任妻子林馨感情不错,但唯一的遗憾便是,结婚多年都未有子嗣。
没有子嗣的消息传遍商圈时,肖前程正在伦敦谈码头并购案。
秘书捧着文件欲言又止,他望着泰晤士河上的雾,指尖叩了叩真皮座椅扶手:"把半山别墅旁的那块地买下来,建所孤儿院吧。”
1982年清明,肖前程站在罗湖口岸,西装袖口别着从香港花市买的白菊。
自61年出逃到港岛,至今二十多年过去了,自己也年近半百了,对家乡的思念与日俱增。
自内地改革开放,港人便以探亲、投资回内地,肖前文之前还有顾虑,毕竟他有一段不光彩的历史。
但与驻港人员沟通后,得知不会翻旧账,可以回乡探亲,他才敢踏足内地。
村口的槐树已合抱粗,树下石磨旁聚着嗑瓜子的妇人。
他听见她们压低的议论:瞧那皮鞋,怕是能买咱半亩地老宅的青瓦上长满苔藓,推门时门轴发出吱呀声,像某种沉睡多年的生物突然睁眼。
墙根处,当年藏银镯子的地砖被撬得七零八落,露出底下斑驳的泥土那里如今埋着肖斌家的腌菜坛子。
堂兄弟肖继云家小子肖玉文的婚宴设在祠堂,八仙桌上的红烧肉油光锃亮。
喝到第三巡时,肖金宝拍着他肩膀大笑:"程哥当年走得急,不然咱村第一个万元户哪轮得到肖斌那小子!”
酒杯碰到一起时,肖前程看见对方袖口露出的金表链,突然想起这人曾在他被抓那晚,偷偷往大队长家送过两斤红薯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