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盐仓迷影
潮湿的海风裹挟着咸腥钻进鼻腔,许昭握紧手电筒,光束劈开黑暗,在斑驳的盐仓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林晚跟在他身后,军靴踩过碎裂的木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这地方至少荒废十年了。"许昭用指腹蹭过墙角凝结的盐霜,结晶在手电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白。头顶的横梁垂落蛛网,如同被遗忘的白色绸缎,随着穿堂风轻轻摇晃。
林晚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光束骤然转向——墙角堆叠的木箱后,赫然露出半截生锈的铁梯,通向深不见底的黑暗。腐木与铁锈的气味扑面而来,混着某种难以名状的腥甜。
"下去看看?"林晚的声音压得极低,她的瞳孔在阴影中缩成针尖。许昭点头,率先踏上铁梯。锈蚀的金属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随时会断裂的薄冰上。
地下密室的空气凝滞得近乎粘稠。手电筒扫过墙面,汞合金管道纵横交错,在黑暗中泛着冷光。许昭的心脏猛地收紧——那些管道接口处的焊痕,与三个月前捣毁的地下制毒工厂如出一辙。
"私盐加工只是幌子。"林晚的指尖划过管道内壁,沾起一抹暗红,"这些管道里流过的,恐怕是更致命的东西。"她的目光突然被墙角的木桌吸引,积灰的桌面上散落着泛黄的书页。
许昭凑过去,手电筒的光圈里浮现出《牡丹亭》的唱词,蝇头小楷的批注密密麻麻爬满空白处。"等等..."他突然抓住林晚的胳膊,"上个月缴获的毒贩账簿,加密方式和这些批注的笔迹..."
话音未落,黑暗中骤然响起齿轮转动的轰鸣。林晚反应极快,拽着许昭就地翻滚。一道寒光擦着耳畔掠过,钉入身后的墙壁——竟是淬毒的弩箭!
"有人不想让我们活着离开。"许昭摸出腰间的配枪,保险栓轻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林晚已经摸到墙角的油灯,火石擦出火星的瞬间,整个密室突然被刺目的白炽灯照亮。
他们下意识抬手遮挡光线,再睁眼时,木桌对面不知何时出现了戴着青铜面具的男人。他指尖把玩着淬毒弩箭,身后站着六个黑衣打手,枪口黑洞洞地对准他们。
"许警官,林小姐。"面具男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机械感,"你们的嗅觉倒是比猎犬还灵。"他的目光扫过桌上的《牡丹亭》,发出阴冷的笑声,"没想到吧?杜丽娘的情诗,才是最完美的密码本。"
许昭扣住扳机的手指微微发颤,他注意到打手们站位呈扇形包围,显然是训练有素的佣兵。林晚看似随意地挪动脚步,实则已经调整到能同时掩护两人的位置。
"你们在汞合金管道里藏了什么?"许昭的声音沉稳如旧,"新型毒品?生化武器?"
面具男突然大笑,笑声震得密室嗡嗡作响。"比那有趣多了,警官。"他抬手示意,一个打手推着轮床从阴影中走出。白布下的轮廓令人胃部痉挛——那分明是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胸腔里插满错综复杂的汞合金管道。
"人体改造实验。"林晚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你们用私盐加工做掩护,在这里进行非法人体实验。"
面具男鼓起掌来,金属面具下的目光冰冷如蛇。"聪明的姑娘。可惜,知道得太多了。"他抬手的瞬间,所有枪口同时抬起。
千钧一发之际,林晚突然甩出一枚烟雾弹。白雾弥漫的瞬间,许昭抓住她的手腕,朝着记忆中的铁梯方向狂奔。身后传来激烈的枪声和怒吼,子弹擦着耳边飞过,在墙壁上溅起火星。
他们跌跌撞撞爬上铁梯,盐仓外的月光从未如此温柔。许昭扯下衬衫布条缠住林晚渗血的手臂,远处传来警笛的轰鸣。
"那些批注..."林晚靠在他肩头喘息,"《牡丹亭》的每一句批注,对应着不同实验体的编号和改造数据。他们把人命当成..."
许昭握紧她的手,望着盐仓方向腾起的浓烟。这场猫鼠游戏才刚刚开始,但他发誓,一定要揭开蛛网背后的真相。
"别动!"林晚的尖叫划破死寂。许昭悬在半空的脚猛地顿住,借着应急灯的微光,他看见青砖缝隙间渗出的银色细线——那是液态汞正沿着墙根蜿蜒,在地面汇成诡谲的金属溪流。
密室温度骤降,汞液蒸发形成的白雾迅速弥漫。林晚扯下外套捂住口鼻,从背包掏出检测试管。沾有汞液的试纸瞬间泛起诡异的紫色,她瞳孔骤缩:"汞液里混着盐晶粉末,接触明火就会爆炸!"
许昭的后背已经抵上冰凉的汞合金管道,蒸腾的毒雾刺痛双眼。记忆突然闪回三小时前,他们在盐仓顶层发现的半瓶防冻剂——那种工业级防冻剂与盐晶混合,会催化汞的挥发性。这根本不是意外,是精心设计的死亡陷阱。
"东南角有通风口!"林晚的声音被剧烈咳嗽割裂。两人贴着地面匍匐前进,军靴碾过满地《牡丹亭》残页。许昭的指尖突然触到硬物,应急灯照亮掌心——那是枚带血的盐场工牌,编号"SC-073"在汞光下泛着暗红。
小主,
这个编号他再熟悉不过。三个月前缉毒行动中,毒枭周世昌的贴身保镖就佩戴着同系列工牌。当时那家伙在爆炸中尸骨无存,如今这枚带血工牌却在地下密室重现,难道那场爆炸根本就是金蝉脱壳?
汞雾已经漫到膝盖,林晚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听!"远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墙壁开始向内挤压。许昭拽着她滚向墙角,千钧一发之际,两人躲进突然升起的金属隔板后方。刺鼻的酸腐味扑面而来,头顶的喷淋系统竟开始喷洒中和剂。
"有人不想我们死在汞雾里。"许昭抹了把脸上的腐蚀性液体,金属隔板外的汞雾正剧烈沸腾。林晚举起工牌在应急灯下观察,背面模糊的刻痕渐渐清晰——那是幅简易地图,箭头指向密室深处的暗门。
当他们踹开暗门时,眼前的景象令血液凝固。数十具浸泡在汞液池中的人体实验品整齐排列,苍白的皮肤上布满盐晶状凸起。林晚的检测设备突然发出刺耳警报:"汞液里含有神经毒素,暴露超过十分钟会永久瘫痪!"
"周世昌果然还活着。"许昭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他注意到实验台边缘的工作日志,最新一页用朱砂写着"SC-073已完成盐汞融合",旁边的照片赫然是三个月前"死亡"的保镖。
剧烈的震动打断思绪,整座密室开始倾斜。林晚指着墙角正在下沉的金属箱:"那里面肯定是核心数据!"两人顶着不断坠落的碎石冲过去,却发现箱体需要虹膜识别。许昭突然想起工牌上的血迹,将其按在识别器上——蓝光闪过,箱盖缓缓开启。
成摞的加密硬盘和实验报告倾泻而出,最上面的照片让许昭呼吸停滞:周世昌戴着青铜面具,站在布满汞合金管道的实验室里,手中举着的正是他们在盐仓发现的《牡丹亭》批注本。
"快走!"林晚的惊呼混着爆炸声传来。不知何处的管道爆裂,汞液与盐晶混合的毒雾开始剧烈燃烧。许昭抓起最关键的硬盘塞进背包,拉着林晚冲向地图指示的逃生通道。身后的火焰如同活物般追来,每一寸接触到的金属都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
当他们终于撞开生锈的铁门,月光下的盐滩美得令人窒息。林晚瘫坐在地,颤抖着举起检测设备:"汞毒残留量...临界值。"许昭握紧她的手,远处传来直升机的轰鸣。他低头看着掌心的工牌,编号"SC-073"在月光下泛着血光——这场用人体和毒雾编织的迷局,才刚刚露出冰山一角。
刑侦实验室的冷光下,许昭盯着投影仪上跳动的画面。监控录像里,那辆漆黑的马车如幽灵般滑入废弃盐仓的巷口,皮革包裹的车轮碾过青石板,扬起细碎的盐晶。林晚的指尖突然点在屏幕上:"看车辕的铜饰,和周世昌收藏的古董马车一模一样。"
画面定格在马车消失的瞬间,车牌位置被深色绸缎严严实实蒙住。许昭调出周边十三个监控点的录像,却发现每个镜头里,这辆马车都巧妙地避开了关键拍摄角度——要么被梧桐树影遮蔽,要么卡在两栋建筑的夹缝间。
"他们对监控布局了如指掌。"林晚将三十张监控截图拼贴在白板上,用红笔勾勒出诡异的空白区域,"就像提前在城市地图上画好了隐形通道。"她的目光突然落在某张截图边缘,那里隐约露出半截雕花车轮,"等等...这是惠民街的石板路,上个月市政维修时,在第七块石板下埋了地磁感应器!"
深夜的惠民街空无一人,许昭跪在冰冷的石板路上,手持金属探测器一寸寸扫描。当仪器发出尖锐鸣叫时,林晚已经掀开了松动的石板——凹槽里的地磁感应芯片表面布满刮痕,但储存的数据完整无缺。
"找到了!"林晚将芯片插入分析仪,蓝色数据流飞速跳动,"案发当晚23:17,有辆轴距2.8米的四轮马车经过,负重约1.2吨。"她调出车辆数据库对比,瞳孔骤然收缩,"周世昌名下登记的19世纪古董马车,参数完全吻合。"
追踪马车轨迹的过程堪称惊心动魄。它像条狡猾的鳗鱼,在老城区七拐八绕,利用路灯检修时段、建筑工地围挡和正在装卸的货车作掩护。直到城郊的盘山公路,监控画面里终于出现完整的车身——车帘缝隙间,隐约可见戴着青铜面具的轮廓。
"看后视镜!"许昭突然按下暂停键。镜面反光中,闪过一截缠着绷带的手腕,绷带边缘露出的纹身,与周世昌保镖的刺青图案如出一辙。但当他们顺着公路继续追查,马车却在距离周府后门三百米处彻底消失。
"所有交通监控都查过了,没有任何记录。"林晚将咖啡一饮而尽,黑眼圈浓重得像泼墨,"除非..."她突然冲向资料柜,翻出市政管网图,"老城区的排水系统!马车可以通过暗河直达周府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