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顿时响起一阵欢呼。李如松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光亮,查大受的骑兵是明军精锐,他们的到来,无疑为突围增添了一线生机。
“快请查将军进来!”李如松立刻说道。
片刻后,查大受大步走进帐中。他的盔甲上沾满血迹和尘土,脸上却带着坚毅的笑容:“末将不辱使命,率两千骑兵突破日军防线,前来支援!”
“好!”李如松重重地拍了拍查大受的肩膀,“来得正是时候!”
查大受的目光扫过沙盘,神色凝重:“日军在西北方向防守薄弱,我们可集中兵力,从那里突围。”
“不可。”李如松却摇了摇头,“西北方向虽防守薄弱,但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日军看似疏漏,实则可能是诱敌深入的陷阱。”
他指着沙盘东南方向:“我们应从这里突围。此地虽日军兵力较多,但地势平坦,利于骑兵冲击。只要我们出其不意,定能撕开一道口子。”
众将纷纷点头,认可李如松的判断。但吴惟忠仍不死心,再次提起虎蹲炮的事:“大人,那军备之事...”
李如松抬手打断他:“我已派人暗中调查,收集证据。等此战结束,定要将那些蛀虫一网打尽!但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活着回去!”
他的目光扫过帐内每一个人,眼神坚定而决绝:“今夜子时,全军饱餐一顿,养精蓄锐。丑时准时出发,突围!我李如松在此立誓,定要带你们活着回到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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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随大人死战!”众将齐声高呼,声音响彻夜空。
夜深了,明军营地内一片寂静。李如松独自走出营帐,望着远处日军营地的篝火,心中思绪万千。他知道,突围之战必将惨烈无比,但他更清楚,作为一军统帅,他不能有丝毫退缩。
寒风呼啸,吹得军旗猎猎作响。李如松握紧腰间的佩剑,暗暗发誓:碧蹄馆的血债,终有一天要讨回来!无论是外敌,还是内奸,都必将付出代价!
寒夜誓
腊月的北风卷着雪粒掠过碧蹄馆的尸骸,李如松裹紧披风,望着远处查大受部扬起的烟尘。两千骑兵的马蹄声混着铜角号响,在暮色中撕开一道血色裂口。他的手掌抚过腰间火铳,金属的寒意顺着指尖爬上脊背——这支生力军或许能撕开日军防线,但补给车辕上那些布满裂痕的虎蹲炮残片,仍在提醒他真正的危机藏在暗处。
"大人,查将军已与前军汇合。"亲兵递来温热的米酒,碗沿结着薄冰。李如松却无心饮下,目光扫过营地里忙碌的士卒。伤员的呻吟声与军医的包扎声此起彼伏,火堆旁,几个士兵正用刺刀剜出铠甲缝隙里的铅弹,火星溅在染血的雪地上,像极了虎蹲炮炸膛时迸射的铁屑。
夜幕彻底降临后,李如松屏退左右,独自走向虎蹲炮营的废墟。月光为焦黑的炮架镀上银边,扭曲的铁管如同垂死的巨蟒,半截刻着"晋商监制"的铭牌陷在冻土中,朱砂印早已被硝烟熏成暗红。他弯腰拾起一块铁屑,指腹碾过断面蜂窝状的气孔,想起王二临终前死死攥着的那块铁锭——同样的质地,同样的致命缺陷。
"提督大人好雅兴。"阴恻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如松猛地转身,只见两个灰衣人从阴影中走出,腰间"晋"字腰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为首的老者捻着胡须笑道:"我家东主听闻战事吃紧,特命小人送来新铸的火药..."
"新铸的毒药?"李如松的佩刀出鞘三寸,寒光映出老者骤然变色的脸,"三日前炸膛的火炮,可也是你们'加急打造'?"话音未落,两侧突然窜出十余名刀手,刀锋划破空气的锐响惊飞了树梢的寒鸦。
雪夜瞬间化作修罗场。李如松挥刀格开迎面刺来的长枪,余光瞥见老者将一个油纸包抛向炮架残骸。他心头大骇,知道那定是引火之物——若引燃满地残留的火药,整个营地都将化为火海。千钧一发之际,他甩手掷出火铳,沉重的铜器砸在老者手腕上,油纸包顿时散作漫天飞灰。
混战中,李如松的后背被划伤,温热的血渗进锁子甲。但他的攻势愈发凌厉,刀锋专找敌人咽喉与手腕。当最后一名刺客倒地时,老者已踉跄着退到悬崖边。"李如松!你以为查大受真是来支援的?"老者突然狂笑,"他的粮草早被我们..."话未说完,李如松的长剑已刺穿他的胸膛。
尸体坠崖的声响惊破长夜。李如松站在悬崖边,望着深不见底的沟壑,寒意顺着脊梁骨直窜天灵。老者临终的话像根毒刺扎进心里,他突然想起查大受部抵达时,马队扬起的烟尘中隐约有晋商商号的旗帜。
回到中军帐时,查大受正在查看地图。李如松盯着对方染血的披风,忽然注意到边缘绣着的云纹——与白日里刺客腰间的玉佩纹路如出一辙。"查将军此次来得及时。"他不动声色地斟酒,"只是不知临津江的粮草,何时能..."
"明日卯时必到!"查大受举杯的手顿了顿,酒水在月光下泛起诡异的波纹。李如松望着杯中倒影,突然想起父亲李成梁的教诲:"战场上最锋利的刀,往往藏在自己人鞘中。"
子夜,明军营地响起紧急集合的号角。李如松骑在马上,看着整装待发的将士。查大受部被安排在右翼,他的目光扫过那些骑兵的佩刀——刀柄上的云纹,与老者玉佩、晋商腰牌上的图案完全一致。
"今夜突围,我亲率中军。"李如松的声音在寒夜中回荡,"查将军,你部殿后。"他看见查大受的瞳孔骤然收缩,却只是淡淡一笑,"若有异动..."话音未落,左翼突然传来爆炸声,冲天火光中,查大受部的骑兵竟调转马头,朝着明军本阵杀来。
李如松的长剑出鞘,剑身上凝结的霜花簌簌而落。他望着叛军旗帜上的云纹,终于明白老者临终的狞笑意味着什么。碧蹄馆的雪夜,注定要染上更多鲜血——但这一次,他要让所有背叛者,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残阳誓
碧蹄馆的硝烟在寒风中盘旋三日,终于被初雪覆盖。李如松站在残垣断壁间,看着士兵们将战友的遗体裹入白布。冻土太硬,铁锹敲击声混着压抑的呜咽,每一下都像砸在他心口。远处,查大受的叛军旗帜已化作焦黑残片,在风中簌簌作响。
"大人,虎蹲炮残件清点完毕。"副将递上沾满油污的名册,"共计损毁三十七门,炸膛导致的伤亡占总损失七成。"
李如松接过名册,指腹抚过"晋商监制"的红印。那些被劣质铁料夺去生命的面孔在眼前闪过:王二焦黑的手掌、顺子睁大的双眼、查大受背叛时扭曲的狞笑。他突然将名册狠狠摔在地上,惊起一群啄食腐肉的乌鸦。
小主,
突围当夜的血战仍历历在目。当查大受的叛军与日军里应外合时,明军防线几乎崩溃。若不是杨元拼死率部驰援,碧蹄馆恐成万人冢。此刻望着满地破碎的火炮,李如松终于明白,比两万日军更可怕的,是藏在军器里的蛀虫。
"传令下去,收集所有炸膛火炮的铁料残片。"他弯腰拾起半块刻着云纹的炮耳,"连同查大受部的往来文书,连夜送往京城。"
回营途中,李如松特意绕道经过后勤营地。寒风中,士兵们正用掺着沙石的糙米煮粥,病号营里咳嗽声此起彼伏。军需官捧着账本前来汇报,声音发颤:"大人,临津江粮道被截断,现存粮草...只够维持五日。"
"晋商的粮车呢?"李如松的声音冷得像冰。
"三日前就...就没了踪影。"军需官额头冒出冷汗,"小人派人去查,发现押运的把总...正是查大受的亲信。"
李如松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出征前,朝堂上那些官员信誓旦旦的保证:"晋商忠君爱国,军器粮草万无一失。"此刻想来,那些嘴脸与查大受的背叛并无二致。
深夜,中军帐内烛火摇曳。李如松铺开宣纸,提笔写下密奏。墨迹未干,忽听帐外传来喧哗。他掀帘望去,只见几个士兵正围着一名商人打扮的男子扭打。那男子怀中滚落的布袋里,露出半截刻着"晋"字的腰牌。
"大人!这狗东西往水井里投毒!"士兵们将人按在地上,"他说...说要让明军都变成软脚虾!"
李如松蹲下身,盯着男子惊恐的双眼:"谁指使你的?"
"我...我不知道!"男子拼命挣扎,"小人只是...只是奉命行事!"
"奉命?奉谁的命?"李如松的佩刀抵住对方咽喉,"是晋商八大家,还是朝中大人?"
男子突然诡异地笑起来,嘴角溢出黑血:"李如松,你以为...能斗得过他们?从平壤到碧蹄馆,死的人还不够多吗?"话音未落,便瘫软在地。
望着尸体,李如松的手微微发抖。他终于明白,这场战争的对手,远比想象中庞大。那些隐藏在朝堂与商帮间的利益网络,如同盘根错节的毒藤,正在一点点吞噬大明的根基。
次日清晨,李如松召集众将。他将收集的铁料残片堆在帐中,每一块都触目惊心。"这些不是铁,是将士们的命!"他的声音响彻整个营地,"从今日起,所有军需物资,必须由本帅亲自查验!若再发现贪腐,不论是谁,一律军法处置!"
士兵们的怒吼声响彻云霄。李如松知道,这只是开始。要彻底斩断腐败的根源,他必须直面朝堂上的暗流,与那些位高权重的利益集团对抗。但望着士兵们坚定的眼神,他握紧了腰间的佩剑——为了那些在碧蹄馆倒下的兄弟,这场仗,他非打不可。
一个月后,李如松收到京城密信。信中说,他呈递的证据已引起万历皇帝震怒,朝廷开始彻查晋商与相关官员。但同时也警告他:树敌太多,务必小心。
李如松将信投入火盆,看着火焰吞噬那些文字。窗外,朝鲜的土地上又飘起雪花,碧蹄馆的方向,隐约传来孤狼的哀嚎。他披上战甲,走向寒风。这场战争远未结束,真正的战场,才刚刚开始。
烽火长明
寒风如刀,将日军营地的篝火割成破碎的光斑。李如松立在营垒高处,看着对岸明灭不定的火光,仿佛看见无数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昨夜截获的密信还揣在怀中,黑田长政与小西行长的密谈内容,字字如重锤敲击着他的心脏——日军正在集结五万兵力,准备对明军发起总攻。
"大人,虎蹲炮营已重新清点完毕。"副将查大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如松回头,瞥见对方腰间新换的云纹佩刀,瞳孔微微收缩。碧蹄馆之变后,他虽未公开处决查大受的亲信,但军中每双眼睛都明白,信任的裂痕一旦产生,便再难弥合。
"能用的火炮还有几门?"李如松摩挲着护甲上的血渍,那是三日前夜袭时留下的。自碧蹄馆惨败后,他亲自查验每一件军器,发现半数以上的火药硫磺超标,铁炮炮管布满砂眼。更令人心惊的是,军粮中掺着的竟是发霉的糙米。
"回大人,仅剩九门勉强可用。"查大受的声音发颤,"但匠人说...这些炮管最多承受两轮齐射。"
李如松沉默良久,目光扫过远处堆积的火炮残骸。月光下,那些扭曲的铁管如同被折断的巨蟒,王二焦黑的手印还深深烙在其中一根炮管上。他突然想起出征前,工部侍郎拍着胸脯保证:"晋商八大家世代忠良,军器粮草绝无差池。"如今想来,那些冠冕堂皇的言辞,不过是掩盖贪腐的遮羞布。
"传令下去,"李如松转身走向营帐,"让周铁匠即刻来见。"作为王二的师弟,周铁匠是军中唯一知晓火炮铸造奥秘的匠人。当老人颤巍巍地展开图纸时,李如松终于看清了触目惊心的真相——本该用精铁锻造的炮管,竟掺杂了六成生铁,硫磺配比更是超出标准三倍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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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人,这哪是虎蹲炮,分明是催命符啊!"周铁匠老泪纵横,"我师兄早就发现不对劲,可...可那些晋商的人拿着尚方宝剑,谁敢多嘴?"
李如松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碧蹄馆那惨烈的一幕:火炮接连炸膛,飞溅的铁屑如雨点般收割着明军的生命。那些年轻的面孔,那些未说完的家乡话,都随着劣质的军器化作焦土。
深夜,李如松独自来到马厩。战马亲昵地蹭着他的手掌,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月光透过木梁洒下,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光影,恍惚间竟与虎蹲炮炸膛时的火光重叠。他从怀中掏出密信,就着火把逐字逐句地读——黑田长政计划以铁炮队正面压制,精锐骑兵从侧翼包抄,彻底围歼明军。
"大人!"亲卫突然闯入,"日军营地有异动,火把数量激增!"
李如松将密信投入火盆,看着火焰将阴谋烧成灰烬。他缓缓戴上头盔,金属的凉意让头脑愈发清醒。走出营帐时,寒风卷起他的披风,露出内衬上用鲜血写就的"死战"二字——那是碧蹄馆突围时,一名重伤士兵用最后力气染就的。
"传令全军,"李如松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明日寅时,主动出击。"
众将大惊失色。查大受急道:"大人,我军兵力不足,军备残缺,此时出击无异于..."
"我们等不起。"李如松抽出佩剑,剑锋指向日军营地,"黑田长政在等五万援军,我们若固守,只能坐以待毙。唯有出其不意,方能破局。"他的目光扫过众人,"碧蹄馆的血不能白流,那些因贪腐而枉死的兄弟,今日就要讨回公道!"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李如松骑在马上,听着身后将士们整齐的呼吸声。虎蹲炮营仅剩的九门火炮已装填完毕,炮手们神色凝重,他们都知道,这可能是有去无回的一战。
"点火!"随着令旗挥落,九声轰鸣撕裂夜空。李如松看着炮弹拖着橘色尾焰砸向日军营地,心中默念:王二,周铁匠,还有所有枉死的兄弟,今日,我便要用这锈火,烧穿所有的阴谋!
硝烟弥漫中,他拔出长刀:"大明儿郎,随我冲锋!"马蹄声如雷,向着黎明前的黑暗奔腾而去。远处,日军营地的篝火在爆炸声中熄灭,但李如松知道,真正的光明,必将在浴血奋战后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