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笑声惊白鹭·晨雾看人心

千丝诏 强势 2237 字 17天前

"这网眼..."

老盐工佝偻着背数补丁。

"当年春妮总说三横一竖的网眼能兜住黑鱼。"

陆云袖的刀鞘突然压住渔网。

盐霜在补丁间凝结,渐渐显出漕运密探的联络暗号。

阿菱抓了把硝石粉撒上去,蚀痕竟与哑女手背烫伤分毫不差。

"李记染坊的靛蓝料子到货喽——"

市集传来的吆喝惊飞寒鸦。

沈知意追着车辙印拐进暗巷,见车板缝隙里渗出的蓝浆,正将青石路染成新闸牡丹纹。

染工脖颈后的朱砂痣随动作时隐时现,与当年悬赏令上的画像重叠。

哑女突然从染缸后闪出,将半截淬银线投入蓝浆。

线头遇靛即刻蜷曲,在布料上烫出工部印鉴。

染工袖中滑落的货单被风卷起,墨迹间嵌着的银丝,正是绣娘们当年用的淬银线。

"阿姊当心!"

阿菱的惊叫中,染工猛地掀翻料车。

蓝浆泼向盐垛的刹那,成串的铜砝码自赵四指怀中坠地。

老盐工扑身去接,掌心血珠溅在砝码上,锈迹褪去处显出密密麻麻的姓氏。

"这些...这些是当年验闸工匠的名字..."

他粗粝的指腹抚过刻痕。

"春妮说他们在闸底刻了自罪书..."

漕船在此时鸣笛启航。

沈知意追至码头,见新漆的牡丹纹在硝烟中龟裂,露出底下层层叠叠的旧漆。

青鱼纹,五年前的菱花纹,去岁的缠枝纹,每层漆缝都嵌着淬银线头。

陆云袖挥刀劈开甲板,朽木中簌簌落下盐晶。

阿菱用银锁接住几粒,锁芯突然弹开,露出半片染着蓝渍的鱼鳞。

"这不是普通的蛀痕。"

沈知意簪尾挑起线头,带出靛蓝的粉屑。

"当年绣娘们用血养线,竟让银丝成了活账簿。"

暮色四合时,赵四指蹲在当年春妮失踪的闸口补网。

断梭插入第九个网眼时,江底突然浮起段湘妃竹。

竹节裂开处藏着枚顶针,内圈刻着七扭八歪的"冤"字。

"是春妮的顶针..."

老盐工将竹片贴在耳畔。

"她说要用这物件换糖糕..."

对岸绣坊突然亮起火光。

哑女立在燃烧的织机前,将淬银线抛入烈焰。

银丝在火光中绷直成琴弦,弹奏的调子正是春妮常哼的采菱谣。

阿菱追着火星子跑,见每粒灰烬落在江面都激起圈涟漪,圈心浮着个模糊的姓氏。

沈知意踏着灰烬痕迹来到地窖,腐朽的梁柱间垂落着成捆的淬银线。

陆云袖斩断束绳的刹那,银线如活蛇游走,在砖地上拼出河工们最后的血书。

"当年闸底不止埋了自罪书。"

柳三娘的白发缠着银线进门。

"春妮她们...把孩子们的生辰绣在帐幔夹层..."

阿菱突然从梁上翻下,手中靛蓝布料哗啦展开。

二十年前的百子帐在月光下泛着幽光,每个婴孩襁褓的暗纹里,都蜷缩着个工匠的名字。

更夫梆子响时,江心忽然飘来盏素纱河灯。

赵四指涉水去捞,灯芯里裹着的顶针正与他手中残片吻合。

淬银线自灯穗垂下,在江底拖出长长的星轨,尽头处拴着块刻满姓氏的闸石。

沈知意立在重修的新闸上,看晨雾漫过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

阿菱在盐垛间追逐被风卷走的淬银线,女童的笑声惊起白鹭,羽翼拍散最后一丝硝石烟气。

染坊的蓝浆仍在渗流,将青石板路染成永不褪色的诉状。

柳三娘说每逢雨夜,都能听见银线在青苔里沙沙作响,像春妮们绣最后一针时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