捱到天亮,交接班的人来了,我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
第二天晚上,心情稍微放松了些。甚至带了本小说去看。时间慢慢熬到快十一点,依旧没什么事。我打了个哈欠,想着张师傅大概又溜了。
就在此时,走廊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凌乱的脚步声,还夹杂着一种压抑的呜咽声。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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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声响起,不是清脆的敲,而是那种用手掌根部沉重又慌乱地拍打。
我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对中年男女,衣着看起来还算体面,但男人眼眶通红,女人则几乎瘫软在他怀里,哭得喘不上气,眼睛肿得像核桃。他们中间推着一辆担架车,上面躺着一个人,盖着白布。
“师、师傅……求求你,帮帮忙……”男人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哭腔,“我女儿……她明天一早就要火化……她最爱漂亮了……不能就这样走啊……求求你,给她化个妆,让她漂漂亮亮地上路……”
他一边说,一边几乎要跪下来。
我顿时手足无措,下意识地看向墙上的钟——十一点四十五分!离十二点只剩一刻钟!
“对、对不起,有规定,过了十二点不能……”我慌忙摆手,想起张师傅的叮嘱。
“求求你了!小哥!我们就这一个女儿啊……”女人猛地扑过来,抓住我的胳膊,她的手指冰凉,力气却大得惊人,哭喊声撕心裂肺,“她还没嫁人啊……让她漂亮点走吧……我们加钱!加钱!”
男人像是被提醒了,猛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钞票,看厚度远远超过胖子说的数目,硬塞进我手里:“双倍!小哥,双倍!求求你行行好!很快的!简单的化一下就行!”
钞票入手冰凉。那厚度让我心跳骤然加速。新手机仿佛就在眼前闪光。
“可是……规定……”我的挣扎变得无比微弱。哭声,钞票,还有那女人死死攥着我胳膊的、冰冷的手,都在瓦解我的意志。
“马上就十二点了……真的不行……”我徒劳地试图看向墙上的钟。
男人却猛地打断我,语气带着一种绝望的急促:“来得及!肯定来得及!就简单弄一下!拜托了!”
他几乎是不由分说地,和女人一起,手忙脚乱地将担架车推进了化妆间,将尸体转移到了冰冷的不锈钢台子上。
然后,他们像是怕我反悔一样,连声说着“谢谢拜托了”,倒退着,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脚步声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
整个过程快得让我反应不过来。
等我回过神,化妆间里只剩下我和台上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墙上的时钟,指针悄无声息地跳过了十二点。
午夜了。
我手里还攥着那沓冰冷的钞票,心里一阵阵发虚。破规定了。张师傅的话在耳边回响。
但……人都推进来了,钱也收了……
我咬咬牙,走到门口,想看看那对夫妻走远没,却发现走廊空空荡荡,早已没了人影。只有头顶惨白的灯光无声地亮着。
心里暗骂一声,我只得硬着头皮走回台子前。
做了几次深呼吸,我颤抖着手,轻轻掀开了白布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