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王家屏冷笑一声,将手中的白子重重拍在棋盘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王阁老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晚了点?”
他身子微微前倾,烛光在脸上投下阴影:“这些年,我们收的银子还少吗?若范家把账册交出去,你我谁能活?”
王锡爵手指一颤,黑子从指间滑落,在棋盘上弹跳两下,最终停在天元位置。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更低:“那依你之见?”
王家屏眯起眼睛,烛火在他眸中映出两点寒光:“两条路。”
他竖起一根手指:“其一,让范家尽快补缴税款,平息皇上怒火。”
顿了顿,又竖起第二根手指:“其二……”
他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但王锡爵却听得清清楚楚:“若皇上执意要查,那就让他查不下去!”
王锡爵瞳孔骤然收缩,后背渗出冷汗,下意识环顾四周,确认门窗紧闭后,才小声道:“你是说——”
王家屏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拍了拍手。
“咔嗒~”
一声轻响,书房西侧的暗门无声滑开。一名黑衣人悄然走入,单膝跪地:“大人。”
王家屏淡淡道:“东西准备好了吗?”
黑衣人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恭敬地放在棋盘边缘。
王锡爵盯着瓷瓶,喉结滚动。他认得这种瓶子,与三日前朝会上东厂发放‘养心丹’的容器一模一样。
“这是……”
王家屏眼中闪过一丝戾色:“君视臣若草芥,则臣视君为仇寇。”
他缓缓拧开瓶塞,倒出一粒猩红药丸:“他能给我们服用三尸脑神丹,就别怪我们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
王锡爵猛地抓住王家屏的手腕:“你有三尸脑神丹的解药?”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眼中神色复杂难明——既有恐惧,又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希冀。
王家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药丸放在烛光下仔细观察。猩红的药丸表面隐约可见细密纹路,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
“不是解药。”他最终说道:“但效果……差不多。”
黑衣人适时解释:“此物名为‘同归散’,服下后与三尸脑神丹毒性相冲,可暂时压制尸虫。但三个月后……”
“会怎样?”王锡爵急切追问。
“两种结果…要么活。”
黑衣人沉默片刻:“要么死。”
室内陷入死寂,唯有烛火偶尔发出“噼啪”声响。
王锡爵缓缓靠回椅背,面色灰败,忽然感觉得胸口发闷。
“一半的机率……没有别的办法了?”
王锡爵喃喃道。
王家屏冷笑:“阁老还想全身而退?”
他猛地攥紧药丸:
“自从昏君登基,清洗了多少人?江南士族、晋商,下一个就是我们!”
他凑近王锡爵,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你以为服了那丹药还能活?东厂的记录上,你我早就是必死之人!”
王锡爵双手颤抖:“那……具体要怎么做?”
王家屏露出满意的神色,重新坐直身体:“首先,要确保范家的账册永远消失。”
他对黑衣人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取出一张舆图,在棋盘上展开。
“范家核心账册藏在太原老宅地窖,由三十名死士看守。”
黑衣人指着图上标记:“三日后新军会押解范永斗进京,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王锡爵盯着舆图,忽然道:“若是失败……”
“不会失败。”
王家屏打断他:“我已经令建州卫都督佥事努尔哈赤去接应去了!”
“你是说…?”
王锡爵浑身一颤:“建州女真?他为何要帮我们?”
王家屏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因为他想要的,和我们一样。”
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王锡爵:“看看吧,这是他的条件。”
王锡爵展开信纸,越看脸色越难看。最后他猛地合上信纸:“这不可能!把边关布防图给女真,与通敌何异?”
“通敌?”王家屏嗤笑:“阁老还没明白吗?我们现在做的,本就是谋逆!”
他一把夺回信件,凑近烛火。火焰瞬间吞噬纸张,灰烬飘落在棋盘上,覆盖了那颗掉落的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