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突然传来脚步声,十八盏风灯的光晕渗入水面。
顾长淮拽着她沉入污水,剑尖悄然划破水面漂浮的油布——竟是张松江府往来的盐引。
"戌时三刻,船坞。"沈知意借着微光辨认残破印章,"今夜......"
哗啦水响打破寂静,十八道钩索破水而入。
顾长淮挥剑斩断铁钩,却见钩尖淬着靛蓝毒液,分明是顾家锻刀坊的手法。
"他们在逼我们用硝石水。"沈知意突然将火铳掷向水面,银针擦着铳管划过。
金属摩擦的火星点燃残留的狼毒藤灰,爆燃的火焰瞬间吞噬追兵。
两人趁乱跃出水面,驿站后墙轰然倒塌。
月光下,整片芦苇荡泛着诡异靛蓝——竟被人撒满掺了丹砂的辽东野蚕丝。
"不能落地!"顾长淮斩断旗杆掷向丝网。
借力腾跃间,沈知意银针连发,钉住暗处操控机括的黑手。
最后一枚银针没入树干时,她突然闷哼一声。
顾长淮转头望去,女子左肩赫然插着半截竹箫——与宝庆东家喉间凶器一模一样。
"箫管里有字条。"沈知意咬牙拔出暗器,染血的桑皮纸上画着半幅舆图,"标着沈娘子墓的位置......那义庄的沈娘子是谁?"
骤雨初歇,青龙湾北岸新坟上的土还是湿的。
顾长淮剑鞘撬开棺盖时,腐气中混着刺鼻的硝石味。
"空棺!"沈知意银针挑起棺底稻草,"但有人来过。"
她突然用针尖刮过棺木裂缝,靛青粉末簌簌而落:"是顾老夫人茶盏里的丹砂。"
顾长淮剑锋劈开陪葬陶罐,碎瓷中滚出枚带血的玉扳指。
沈知意瞳孔骤缩:"这是当年叔父随身的信物!"
扳指内侧刻着蝇头小楷:"景泰二十三年腊月初七,刘尚书验军械。"日期与军械库残页完全吻合。
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数十火把将芦苇荡照成白昼。
领头者紫袍玉带,竟是三日前在染坊现身的锦衣卫千户。
"顾公子好身手。"千户绣春刀映着沈知意苍白的脸,"可惜今夜灞桥驿走水,逆党尽殁。"
顾长淮突然轻笑,剑尖挑起玉扳指:"刘尚书私印在此,大人不妨解释为何会出现在沈墨大人墓中?"
沈知意趁机将扳指浸入硝石水,内侧浮现血字:"皇七子"。
千户脸色骤变,扬手就要放箭。破空声却从他身后响起,十八名黑衣人咽喉同时绽开血花——竟是早间在染坊内讧的锦衣卫!
"北镇抚司办案。"阴影中走出的玄衣人亮出牙牌,"千户大人通敌证据确凿。"
沈知意突然咳嗽着举起火铳零件:"北镇抚司不妨查查,兵部近年补造的军械,与二十年前沉船打捞的残次品可有区别?"
玄衣人拾起零件对着火光细看,突然用刀刮开表层锈迹。
簇新的精铁上,火器司虎头印旁赫然刻着辽东鞑靼文。
"好个翻新旧械的勾当。"他刀锋转向千户,"青龙湾沉船怕是故意为之,用盐引案遮掩军械掺假?"
沈知意却看向顾长淮:"顾公子不妨说说,顾家锻刀坊的硝石水配方从何而来?"
暴雨又至,雷光照亮顾长淮手中残页。
泛黄的沈娘子验尸录缺失的第三页,正粘在军械册夹层——"硝石配比有异,疑与宫中炼丹术同源"。
千户突然暴起,袖中弩箭直射沈知意心口。
顾长淮旋身挡箭,错金剑鞘应声而断,却露出内层暗格里的密函。
玄衣人抢先拾起密函,朱红封泥上盖着东宫印鉴:"今上病重,皇七子监国......"
沈知意银针落地,终于理清最后关节:"所以刘尚书私印出现在沉船证物中,是因为他早就是七皇子的人!那谁在指引我们呢?为什要指引我们呢?"